Summer Garden

我虚假的笔写不出我cp的真

[FATE/Zero][兰雁]朝颜时雨

朝颜时雨

 

 

【一】

 

山里的天空原本就清澈明净,夏日的阵雨过后,在不时飘过的白云的衬托之下,明媚的蓝色显得更加令人赏心悦目。干净的白云从天空中流过,偶尔遮住了灿烂的阳光,不知名的禽鸟的鸣叫声在山林之间回荡,雨后泥土的清香混合着草木的香气扑面而来,树叶上的雨水滴落下来,沾湿了行人的衣衫。

不过此刻的状况对于间桐雁夜来说就不是这么轻松了。雨后山间崎岖的土路变得泥泞而难以行走,更糟糕的是,他们的汽车后轮陷入了一个小坑中,无法继续前进。无奈之下,雁夜只好下来推车。不过情况仍然不怎么乐观。

“间桐,你有好好推吗?”坐在车里负责驾驶的木村抱怨道。

“当然有啊!”雁夜说着,又配合木村踩油门的时机推了两下,雁夜的衣服上又添了几个小泥点,可车子依然没有要开出来的意思。

“哈……不行,我推不动了……”雁夜停下来,直起身子单手叉腰,心想至少休息一下吧。

 

“这个季节居然有客人来这里,真是罕见呢。”

从背后传来了人声,雁夜转过身去,不知何时一位紫色长发的男性站在了他身后。对方拥有俊朗的面部线条,是典型的西洋人的长相,但却身着和装,并且从刚才的发言来看似乎是本地人的样子。

“啊,我们听说这里的夏日祭典很特别,就想来看看而已。”雁夜回答道。

如果可以的话,雁夜当然不想在这样潮湿的雨季到这种偏僻的小山村来,但身为记者的职业需要和他自身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无论如何也要亲自来看一看这里的祭典。

“这样啊。”男人接着说,“看起来你们好像遇到了麻烦,需要我帮忙吗?”他脸上一直挂着礼节性的微笑,但不知为什么又总是皱着眉头,这使他的表情看起来更像是苦笑。

“那就拜托了。”雁夜说,他想,初次见面就对别人评头论足什么的未免太失礼,还是不说为好吧。

 

对方的身材很高大,看上去就比雁夜有体力多了。汽车不一会儿便摆脱了泥坑,雁夜匆匆道过谢之后,就和同行的伙伴一起沿着崎岖不平的小道驶入了森林更深处。既然有村民在这里步行,那么村庄应该也就在不远处了吧。

手表的时针还未指向11点,小道的两旁开着紫色的牵牛花,淡淡的清香,不靠近是无法闻到的。

 

雁夜和木村留宿在一家传统的木质结构的和式民居中。房子的主人是一对姓藤田的老夫妇,他们膝下的一双儿女因为工作都搬去了大城市,原本是准备变卖了房子,把父母也接去城里住的,但老人说什么也不肯离开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于是原本并不算大的房子,空出了两个房间,多少还是显得有些空空荡荡,即使老人记得定期清扫,也扫不去壁橱里传出的隐隐约约的霉味。

午餐过后,雁夜把一些随行物品搬进房间,稍微布置了一下,就推开了面向庭院的落地窗,坐在地板上开始休息。由于农务繁忙,主人并没有花太多心思打理庭院,庭院里唯一比较像样的也只有一棵樱花树,但这个季节樱花早已开败了,只留下满树翠色的叶子。相比之下,树下反而显得更有生机一些,各色的杂草长势茂盛,一些爬藤属的植物几乎要爬上木制的走廊了。仔细看的话,来可以发现草尖上还爬着一只蜗牛,而穿梭在杂草之间的蚂蚁们,今天也是一样的勤劳。

 

“间桐君,我进来了哦。”

“啊,请进!”听见门外传来的女主人的声音,雁夜急忙回答道。藤田夫人是个很和善的人,似乎有点洁癖的样子,不过不像藤田先生那般不善言辞。也许是自由生长在这清净优美的环境中的缘故吧,她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

“间桐君,要吃水果吗?”藤田夫人端着果盘走了进来,“都是自家种的,没有农药哦。”

“多谢,那我就不客气啦。”雁夜说着,随着抓起一个杏子塞进嘴里。“说起来,明天晚上这里就要举办祭典了是吗?”

“是啊,你们也对祭典感兴趣吗?”

“不瞒您说,其实我们就是冲着祭典来的。”雁夜说,“听说这里的祭典与别处大不相同呢。”

 

“是吗,那是哪里与别处不同呢?”

“诶?这个嘛……”雁夜抓了抓后脑勺,“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啦,前两天一个朋友,啊不,认识的人(=远坂时臣)发邮件告诉我说这里的祭典很特别,再仔细问他他也不回邮件,我看时间紧迫,就直接来了。”

“这样啊。”藤田夫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那,到底是哪里不同啊?”雁夜忍不住问道。

“这就请你用自己的眼睛来确认吧。喏,村子南面的哪块空地瞧见了吗?明天傍晚,那里就要举行祭典了。”

“可是……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看到有人为祭典做准备呢?”

“这倒不必担心,到时候,祭典自然会如期举行的。”

雁夜不解地偏了偏脑袋,却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一阵突兀响起的蝉鸣划破了夏日午后宁静的天空。

 

 

【二】

 

翌日清晨。

雁夜是在手机的闹铃声中醒来的。房间里很安静,窗外也没有鸟雀的鸣叫。打开窗一看,昨天才刚下过雨的天空竟然又阴了起来,但雁夜除了抱怨这雨季的湿润以外什么也做不到。睡在隔壁房间的木村还没有醒来,藤田夫妇都已经不在家里,大概是出去做农活了吧。反正到傍晚的祭典正式开始之前也没什么是可以做,不如出去转转吧,雁夜这么想着,随便吃了一点早饭后,就带上他的相机出门了。

村子与森林相隔并不是很远。倒不如说,村子只是建在广袤森林中的一小片空地上,而整个郁郁葱葱的森林宛如母亲一般,静静地拥抱着这座小小的村庄和几片田地。雁夜的旅游鞋踩在铺着少许落叶的林间小道上,此时他的相机里已经记录着一些从未见过的野花,从古老乔木的枝干上垂下来的美丽藤蔓,消无声息地穿过森林的涓涓细流之类的美丽景象了。

 

透过高大乔木的间隙,远远地看见了一座神社。神社的规模并不大,本该矗立在附近的鸟居已经不见了踪影,也许是由于年代久远,再加上很久没有人拜访过,已经倒下化为朽木,成为菌类生长的温床了吧。好奇心使然,即使知道那座神社里大概什么也没有,雁夜还是想去一探究竟。

还未走到那座神社,忽然发现时间已经临近中午了,要是赶不上午饭让藤田夫妇和木村担心就不好了,雁夜这样想着,折回去走向森林的出口。

阴沉的天空终于落下了雨水,雁夜一面用外套护着自己的相机一面加快了步伐。这条路上没有什么岔路,可雁夜竟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不知是错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雁夜总觉得自己在原地绕圈子,远处的神社看起来忽远忽近。

他开始有些心虚了。

 

“没有带伞吗?”这种时候身后传来的声音可是结结实实地把雁夜下了一跳,他转过头去一看,又是上次那个帮助了他们的西洋人。这一次,对方撑了一把绘有牵牛花图样的黑色和伞,脸上还是那种疑似苦笑的表情。

“是啊,”雁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指了指贴在自己脑袋上的黑发说道:“一直走不出去,都淋成这样了。”

“不介意的话,要和我同行吗?”男人一面说着,就走过来把和伞撑在了雁夜的头顶上,看来他是一开始就没打算留给雁夜拒绝的余地。

“每次都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

 

两个人并肩走在林间狭窄的小道上,谁都没有说话。雁夜突然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不过对方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

“真是奇怪啊,明明我来的时候没花多少时间的,走回去却花了这么久啊。”雁夜最后选择了这样的话题来打破尴尬的气氛。

“……你不知道吗?你的这种体质……是很容易吸引一些奇怪的东西的。”明明没有在说什么好笑的事情,他的脸上还是挂着那种奇怪的笑容。

“奇怪的东西……?”

“恩,所以我建议你不要随随便便地一个人离开村庄比较好哦,一不小心就会被别人吃掉的。”

雁夜现在开始有些讨厌之前还觉得挺帅气的这张笑脸了,因为它让他分辨不出对方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正经事。

 

他决定换一个话题。

“对了,我叫间桐雁夜,是来自冬木市的记者。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呢,可以告诉我吗?”

“兰斯洛特。”男人回答道。

“兰斯洛特?这么说,果然不是日本人喽?”

“嗯,我的祖国在遥远的大洋彼岸。”

“可你又是这里的村民?”

“是啊,怎么了?”

“……可以问问你是什么时候搬来的吗?”

“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兰斯洛特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回忆往事时特有的温柔神情,“当时我因为工作原因,和上司一起来到这个国家,后来……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呢,总之最后上司回国了,而我留在了这里。”

“这样啊……”雁夜附和道。虽然他比较想知道那个“很多事”是什么,不过他告诫自己,拼命挖掘别人的隐私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雨滴打在伞上的声音渐渐稀疏,雨变小了。一个转弯绕过一片融化在细雨中的绿色,村庄就出现在不远处了。雁夜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和兰斯洛特已经这样并肩走了很久了,仿佛这是一场从出生就开始的旅程。没有目的,也不需要终点。

他瞄了一眼兰斯洛特的侧脸,卷曲而柔软的紫色长发并未让他的容貌看起来过分的女性化,镶嵌在深陷的眼窝里的眼睛带着柔和而有些苦涩的光泽,紧抿的薄薄嘴唇为他带来宛如中世纪骑士一般隐忍且禁欲的气息。

远处的阴云已经散去,还未露面的太阳照亮了半个村庄,如果雁夜是一个印象派画家,他想他一定很乐意去表现这种光影调和的奇妙景象。

 

兰斯洛特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指了指和藤田家相反的方向,说:“我要从这边走了。”

“恩。”雁夜朝他扬了扬手,“那,祭典上见。你会去的对吧?”

“当然。”

偏偏是已经到了家门口的时候,雨又停了。雨季的天气可真是恼人,雁夜想道。

 

 

 

【三】

 

在归巢的鸟雀的鸣叫声中,斜阳的光芒渐渐变得朦胧而悠远,静静地照进藤田家的窗口,在墙壁的拐角处铺上了一块黄丹色的天鹅绒。阵雨带来的湿气已经渐渐褪去,蝉鸣声再响起,时轻时重地撞击着鼓膜。

木村瞥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壁钟,一面整理着浴衣的腰带一面嘟囔着:“才六点多嘛,干嘛这么着急。”

藤田夫人却说:“六点也不早咯,过了六点,可就来不及了。”

木村似懂非懂地挠了挠脑袋,他身着带着细长白色条纹的黑浴衣,腰间用薄青色的腰带束起来。与他相比,雁夜的服装似乎有些太过显眼了,琉璃绀的底色与点缀其上的暗红色龟甲纹形成的对比太过鲜明,衬得青年的皮肤白的有些不健康。好在腰带是同样淡雅的素色,不会太引人注目。

 

“喏,这个可得戴好,要一直戴到祭典结束呢,这一点请务必记住。”这么说着,藤田夫人递给他们的是两个面具。

“为什么?”职业习惯一般的好奇心让雁夜忍不住问道。手里的面具怎么看也与普通祭典上贩卖的狐狸面具没有区别,莫非是某种特殊的民俗吗?

“这个姑且算是这里的几点的特别之处之一了,就请您自己去发现吧。”藤田夫人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周围的皱纹汇成一条深刻而又纤细的线条,薄薄的嘴唇也抿成一条线,虽然已经青春不再,却有着另一番清峻的美感。

 

雁夜戴上狐狸的面具,与木村并肩向村子的南面走去。起初还有些不适应面具之中狭窄的视野,不断地调整着面具的位置,但当他看到那一片在黄昏之中格外明亮的灯火之时,便忘记了不适。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热闹的祭典——抓着妈妈的衣角吵着要吃苹果糖的小孩子,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各色小吃,远处被一群人簇拥着走来的游行队伍,坐在神轿之上衣着华丽的女子,似乎与其他的祭典并无什么不同,只是所有人都无一例外地戴着各色的面具。

 

“……看上去,也没有多么奇特啊。”雁夜说,他似乎有点失望。

“确实不怎么样啊。”木村回答道,从面具下面传出来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不然去吃点东西吧?也许能找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啊,嗯……”没想到一个小村子里竟然住着这么多人啊,雁夜在心里感慨道,他跟在木村身后,在人群之中穿行着。虽然可能用不到,但还是拍一些照片吧,这么想着,雁夜低头摆弄了两下相机,同时也没有停下脚下的步子。

 

“……咦?”他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摆弄相机,可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似乎已经完全变化一番了。

——简而言之,他和木村走散了。

雁夜开始有些慌张地在视野里搜索自己的同事,可不久他就发现这并不可行。木村和他一样,留着随处可见的普通发型,身材也没有明显特征,再加上以黑色为主的浴衣,想要在这一大群戴着面具的人之中找到他实在是太难了。

无可奈何,他开始一面呼唤着木村的名字一面四处走动,但显而易见地,这也并没有什么成效。

 

“晚上好。”突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让雁夜不禁回过了头。

向他搭话的是一个有着显眼的高个子的男人。他身着一件在角落里缀着几朵朝颜的白色浴衣,微卷的紫色长发辨识度非常高,即使声音被面具遮挡而变得模糊,也并不妨碍雁夜在第一时间认出这位先生。

“晚上好,兰斯洛特先生。”雁夜回答道,他朝对方的身后张望了一下啊,“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见男人点了点头,雁夜自言自语道:“是吗,我还以为你会和家人一起来呢。”

“这么说起来,雁夜先生没有和同伴一起来吗?”

 

“唔……我们走散了。”雁夜诚实地回答道,“这么多人要怎么找啊,山上又没有信号……”

“我倒是觉得不必担心。”兰斯洛特说道,“毕竟不至于走丢。祭典结束后回到寄宿的家里,大概就能找到吧。”

“……说的也是。”雁夜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不过他很快意识到在面具的遮挡下这是看不到的。他耸了耸肩,径自向前走去。

 

除却祭典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这只不过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夏夜——蝉声如落在树叶上的雨滴一般,时近时远地敲击着鼓膜,夜空中的星河比任何一个季节都要来的璀璨,森林深处,萤火虫若隐若现的光芒宛若地上的星辰,夜风带着青草的味道,吹的树叶簌簌作响。

“雁夜。”同伴的呼唤让他回过神来,他转过头,看着头戴面具的兰斯洛特,“已经开始了,不仔细看的话就要错过了哦。”

“诶?”

“你看那边。”

身着和装的西方人微微抬了抬下巴,雁夜顺着他指示的方向看去,然后因眼前的景象而瞪大了双眼。

 

之前在远处看到的花车队伍,此刻竟行至了场地西面的上空,在游客们的上方漂浮着。队伍的前端已经行至十余米的空中,队尾仍在地面上缓缓前行,阵型却没有丝毫混乱,俨然一列驶向天空的列车。队列的最前端,一位身着枫叶一般的红色长振袖的巫女正表演着流丽的扇舞,她的脸上同样带着狐狸面具,如绢的黑发在脑后盘起,插在其上的发髻和着太古的节奏轻轻摇晃,在夜空之中前行的身姿,宛如水池之中从黑色石板之上游过的一尾红鲤。

“这是……”雁夜惊讶得甚至忘记了举起相机,他能说什么呢?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做到的?这样幼稚的问题在这般奇异的景象之前都失去了意义。

兰斯洛特微微俯下身,好让自己的声音离雁夜靠的更近。他说:“很漂亮对吧?去这边,我们可以看见更有意思的东西。”言罢,他便捉起雁夜的手腕,朝场地的南边走去。

 

本身就位于村落南边的祭典场地,再往南去便是那篇苍郁的森林了。此刻,随着空中花车队伍的脚步,它正缓缓褪下绿色的盛装,取而代之的是各色的秋叶。蝉鸣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萤火虫也失去了踪影,唯有无数参天的古木,茶色朱色绯色的落叶,被月光衬出一道道静谧的剪影。秋叶如雨滴一般前仆后继地落下,不出多时树干便落尽了自己的色彩。而后大雪纷扬而至,花车之上的舞女振几下扇子的功夫,洒落一地的红叶已被白雪所埋葬,树枝之上更是不可思议地挂上了一层薄薄的雾凇,目光所及之处,整个森林如一位待嫁的新娘,披着一袭白无垢,脸上和颈子上也攃满了白粉,若是其中再有几朵迎着凛冽寒气绽放的叶牡丹,那便该是她的红唇了。

就连离森林还有一段距离的雁夜也感觉到了寒冷,呼出来的气息化为白色的雾气,从面具的缝隙之间飘出来。自己此刻的样子大概十分滑稽吧,他想,旁边的兰斯洛特大概也是一样。但这个时候可以隐约地感觉到,兰斯洛特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非常温暖。

像是映着幻灯一般,森林又在须臾之间换了一副面貌。冬雪消融,汇成细小的溪流,向森林的深处流去。断续地听见虫豸鸟兽的鸣叫时,绿意再一次爬上树梢,几点粉红也从樱花树的枝头零落而下,不久就像接力一般爬满了树梢。樱花树虽不算多,夜风一吹也是一片纷纷扬扬的粉雪,除了“凄美”二字,再别无他词可以形容这月色之下飘零的夜樱了。

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惊讶,面对这般奇异的美景,雁夜不禁勾起了嘴角。森林的风景终于又回到了夏季,绿叶婆娑,蝉鸣阵阵,刚才的一切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唯有这个不可思议的夏夜之中,静谧的森林与热闹的人群。

 

“如何?这样的祭典不知能不能满足你的期待呢?”身旁高他一个头的青年问道,他的声音里也同样带着笑意。

“嗯,这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呢。”雁夜笑着回答道。转过头,松灯照在青年紫色的长发上,映出奇妙的色彩。

“春日樱吹雪,夏日蝉时雨,秋日红叶狩,冬日息白き*……在这个国家,好像是有着这样的词语的啊。”兰斯洛特一面移开脚步,重新走进祭典的人群之中,一面说道。

见状,雁夜也跟了上去,说道:“恩?想不到你还懂俳句啊。”

“不能算懂……多少知道一些吧,毕竟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了。”

“这么久……是多久?”

 

简短的沉默之后,兰斯洛特犹豫地开口道:“到底有多久呢……我也记不清了呢。”面具之中传来短促的气音,大概是他叹了口气吧,他说:“雁夜,祭典已经结束了。”

“是啊……仔细看的话,游客好像少了很多呢。”雁夜随口附和道,“这么说起来,原来这个村子里有这么多人吗?平时都看不出来呢。”

“雁夜,你知道为什么要戴面具来参加祭典吗?”兰斯洛特突兀地问道。

“诶?为什么?”

“不如把面具摘下来试试?”

 

虽然藤田夫人说过要一直戴着面具,不过现在祭典已经结束了,所以大概没关系吧……?而且不知为什么,雁夜总觉得兰斯洛特不会捉弄他。

雁夜迟疑着摘下了面具,视野顿时变得开阔,这让他有一种久违的放松感。

但是——

头戴面具的游人,五彩的灯火,热闹的小吃摊,游行的花车队伍,甚至连站在他身边的青年,都在一瞬间失去了踪迹。

一片黑暗的空地看上去寂寞又冷清,雁夜一个人诧异地站在中央,只有萤火虫的点点光芒,在黑夜之中若隐若现。

万籁俱静。

 

 

*息白き是指冬天呼出来的白色的雾气,实在不知道怎么翻译成中文比较合适,放过我吧……

 

 

 

【四】

 

在梦境中,嗅到了朝颜湿润的香气。

将青年从睡梦中唤醒的是落下的朝露。睁开眼才发现并不宽敞的房间已经被大朵的紫色朝颜充满,仿佛它们从很多年前起就生长在这里了。盛开的朝颜从开了一条缝的落地窗中一直延伸到外面,雁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皱着眉头起身,顺着朝颜盛开的方向向外面走去。

紫色的朝颜,紫色的朝颜,在它们的前方仍然是紫色的朝颜。在清晨白色的雾霭之中,它们一直延伸到森林深处,看不清尽头。

雁夜并没有多加考虑,只是一味地向前走去。在昨晚看到了那般光怪陆离的景象之后,他似乎并没有感到过分的吃惊,甚至莫名地连恐惧都消失了。昨晚……他努力地回想起来,记得昨晚在摘下了面具之后,整个祭典就在他眼前凭空消失了。步行回到藤田夫妇家时,老夫妻似乎已经睡了;不知道木村回来了没有,但他要是已经休息了,打扰到他就不好了吧。这么想着,雁夜便没有开灯,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房间睡下了。

他并不知道这些花朵会将他引向何方,但是为什么呢?总觉得那里会有非常重要的东西。

 

不知是出于安心还是无奈,在看到雾霭之中浮现的那个穿着和昨晚相同的素色浴衣的背影时,雁夜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又是你啊。”雁夜说道,分明是一副意料之中的口吻。

对方坐在朝颜铺就的小路旁边,他转过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然后问到:“昨晚还开心吗?”

“倒是不赖。”雁夜说着,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但是,那些到底是……什么?”

兰斯洛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你去祭典的时候,是六点左右对吧?”

“是啊,怎么了?”

“我记得,六点的黄昏,在日本似乎被称作‘逢魔时’呢。”对方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逢魔时,是人类和鬼怪可以同时出现的时间,对吧?”

雁夜眨了眨眼睛,藤田夫人和他讲这些的时候他可完全没考虑到这么多。“……你是说,昨天几点上的那些人,他们是……”

”也不全是,“兰斯洛特语气轻松地打断了他,”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这里的村民。听起来或许很不可思议,但事实上,很多年以来,这里的人们一直和他们保持着这样和平的关系。“

”……好吧,也许他们并没有那么糟。“雁夜苦笑道,其实他也多多少少考虑到了这种可能性,只不过不敢确定罢了。“那么你呢?兰斯洛特先生,你又是何方神圣?”

 

雾霾依旧浓重,初升的阳光透过雾霾照进森林之中,穿过繁茂枝叶的重重遮挡,投下一道道朦胧的光柱。

有着西洋人面孔的青年停顿了数秒,说道:“我不是说过吗,我的家乡在大洋彼岸啊。”他用含着笑意的眼睛看着雁夜,眉间却依然微微耸起。“我的家乡……有一片十分美丽的湖。”

“……”雁夜没有接话,很明显对方是在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但他决定听他继续说下去。

“那个国家的湖可不少呢。但是我的故乡……故乡的那片湖是特别的,”他将手中细长的草叶卷来卷去,一面回忆道。“有的时候,湖面上浮着或浓或淡的雾气,这让它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去往永无乡的入口;不过大多数时候,它是明净的,它被四周的森林环绕,既不因日出而雀跃,也不因日落而悲寂。夏天的雨一下就是好几天,可它从来都是那样清澈——在湖水只有几米深的地方,你甚至可以看见湖底的水草;那里的冬天很冷,可它从未结过冰,冬天的它更像一面沉静的镜子,没有人来打扰,水面也就没有一丝波纹,只有四周被白雪覆盖着的植物静静地映在湖面上……是的,无论何时它总是这么完美,和那位君主一样,完美得像一块水晶。”

青年的嗓音也变得像湖水一般沉静而温和,他说:“真想回去看看呢,不知现在它还是不是这副模样了。”

 

“是吗……听起来真不错,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看看。”雁夜站起身来,轻轻地附和道,“但是现在我该回去了。今天上午就要走了呢。”

森林中的雾霾几乎已经被阳光驱散,朝颜也快过了开花的时间吧。

“你呢?你不回去吗?”雁夜问道。

对方苦笑道:“当然……可以的话我也很想回去啊。“

“但是我迷路了,我走不出这片森林了,你能带我出去吗?”兰斯洛特坐在那里,抬起紫灰色的眼睛看着他。

“……好吧。”雁夜偏了偏头,向坐在地上的兰斯洛特伸出一只手,说,“就当是那天你带我出来的回礼。”

兰斯洛特厚实的手掌握住了那只向他伸出的手,他终于舒展开了眉头,向雁夜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十分感谢。”

 

“可是,我要怎么做呢?”还没等雁夜将这句话问出口,眼前的景象又消失了。

“不过你也差不多,该醒来了。”最后,他听到兰斯洛特这么说。

于是他睁开了眼睛。房间和他昨晚回来的时候别无二致,太阳已经升起,透过薄薄的落地窗照在对面的墙壁上。房间空空如也,什么恣意开放的朝颜,哪里都没有啊。

雁夜挠了挠睡乱的黑发,将目光投向旭日初升的室外。

这个时间,藤田夫妇大概已经在劳作了吧。

 

 

*   *   *   *

 

 

 “咔锵——”

伴随着熟悉的金属锁打开的声音,小小的公寓对自己的主人敞开了门。

雁夜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将身上背着的行李卸了下来。才几天没有回来,小小的单身公寓已经积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果然应该先打开窗子透透气吧。

雁夜将脱下的外套随手扔在单人沙发上,朝堆满杂物的客厅的窗户走去。

 

其实后来他也有去问过木村祭典那天晚上的事情,但是木村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森林的变化,只是说:“啊,那个花车队伍的确是很厉害啊,怎么做到的?吊威亚吗?”雁夜也只能附和道:“大概是吧,不过那么多人的话难度很高吧。”

还是怎么想都想不通,后来的那个梦境也太过于古怪,这一切实在是超出了雁夜的理解能力。姑且就把这些全部当做一个值得怀念的美好梦境吧,说不定下次还可以当成童话讲给小樱听呢。

雁夜的公寓楼层并不高,一敞开窗户,风便带来了植物的清香和生命的气息。可是,雁夜却发现窗台上的一株盆栽枯萎了。

那是一株君子兰,大概是很久忘记浇水的缘故吧,深绿色的叶子已经完全失去了活力,毫无生气地垂在盆中。虽然感到很可惜但是没有办法,雁夜只得把死去的植物从盆中挖出来,丢尽了垃圾桶了。

 

下次换点别的什么种钟看好了,就在雁夜这么想着的时候——

一粒种子从他的袖口落下,跌进了花盆中松软的泥土里。

 

 

 

*一些补充设定:其实一开始兰斯洛特讲起自己的来历的时候没说实话。他是为了寻找阿尔托莉雅而来到那片森林,但是不但没有找到,反而被森林困住了。一直在森林之中徘徊而无法离开的他最终耗尽了生命,死后凭依在紫色的朝颜上,变成了花精一类的东西(?)。后来他请求叔叔带他出去叔叔答应了,他就将一粒朝颜的种子藏在了叔叔的袖子里。至于saber为啥要到这个山脚旮旯里,兰斯在那片森林里遇到了什么样事情就请随意地脑补啦,总之后来朝颜的种子落在了叔叔的花盆里,只要好好栽培让它开出紫色的朝颜,说不定哪天叔叔下班回家就会发现一个烦死人的家伙坐在自己家里等他回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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